第四节

未收割的麦地，离村庄越来越远，而离那些荒地、芦滩、坟场越来越近。人们chu家门，要走上好一阵，才能走到干活的地方。

这几天，五更天时都没有月亮，天很黑。别说是城里的女知青，就是稻香渡本地人，在往干活地点走时，也不会是毫无畏惧的。日常的乡村，经常被谈论的，不少都是一些令人害怕的故事。无论是冬天的火盆旁还是夏日的纳凉的桥tou，谈来谈去的，都是一些让胆小的人夜里不敢走路、睡觉不敢睁yan的事，都说得有鼻子有yan睛的。

黑暗的田野，总是给人很多联想。

昨天，草凝已闹了一个笑话：她正在慌里慌张地割麦子，就听前方不远的地方有“哼哼”声，吓得扔下镰刀，抱着脑袋，蹲在那儿尖叫着。许多人赶了过来，结果弄清楚了，村东tou高明楼家的一tou猪tou天晚上没有被赶回家，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麦地里来睡觉了。当那tou猪受了惊动，窜过麦地时，人们先是一惊，接着就是哈哈大笑。

这天是个yin*天，梅纹被细米的妈妈叫起来走chu门外时，不禁又退回屋里：外面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村tou大树上的大喇叭在响着：“起床下地啦！起床下地啦！…”

梅纹只好ying着toupi走进黑暗里。

她在昨天晚上快收工时就已经知dao，她今天要去的麦地jin挨着一个大坟场。

空气十分chaoshi，不知是lou水还是细雨。

梅纹抓着镰刀往地里走，前面似乎有人，后面似乎也有人，但看不到一点shen影。咳嗽声、哈欠声、“吃通吃通”的脚步声，错luan地响在四面八方。她觉得这个世界很虚幻。

一路上，一惊一乍。一只青蛙tiao塘，会让她一惊；一只黄鼠狼越过田埂，会让她的心“扑通扑通”luantiao；树上的一只鸟忽然飞起，会吓chu她一shen冷汗。

梅纹好像不是在往麦地里走，而是在往地狱里走。

chu门时，她本想叫醒细米与她一dao下地的，但想到细米的忙假已经结束白天还要上课，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tou。走在通向麦地的路上，她真希望细米和他的狗走在她的shen前shen后。

总算走到了麦地，走到了tou天就分定了的那一垅。

她知dao不远chu1就是坟场。她不敢朝那里看，只顾埋tou割麦。糟糕的是她左右的几垅，都没有人。她甚至觉得整个的麦地就她一个人。她不看那片坟场，但yan前却老是坟场：大大小小的坟墓、新的旧的坟墓，它们像一个个人黑着脸坐在荒地里。她的手有点颤抖，三分是因为多少天来一直割麦手累了，七分是因为害怕。她想唱支歌壮壮胆，但觉得在这样一片寂寞与黑暗之中唱歌，实在不正常。若是这样，也许她不怕了，但别人却怕了。不过她还是在hou咙里小声唱着，声音有点发颤，仿佛此时不是站在夏天的麦地里，而是衣衫单薄地站在冬天的雪野上。唱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dao。她想让自己想想爸爸妈妈、想想苏州城、想想细米、想想红藕、想想翘翘，可是都不成，刚想了一点，就又被恐惧所控制。恐惧像一gu黑chao向她的脑海涌来，把所有其他的念tou、情景都淹没了、冲毁了。她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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