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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3)

“‘太太,请安静一下!’①的很无礼地大声叫,一边用筢竿敲着桌。他是在命令我,这个狠毒的家伙的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我受了屈辱,我羞惭得无地自容,我站在许多接耳纷纷窃议的人面前,恰象一个被人将钱扔到脸上的女。两三百只肆无忌惮的睛盯在我的脸上,忽然…当我羞愧难当避开去…竟忽然遇着了两只睛,惊骇万状地瞪着我,尖刀似地直刺向我——那是我的表姊,她丧魂失魄地瞧着我,张举着一只手,象是吓呆了。

“我顿时吓得魂不附:不等她能够有所行动,趁她还没有从惊骇中恢复过来,我立刻冲了大厅:我一气逃门外,奔向一张长椅一—恰是那个着了的人昨晚倒在上面的那张长椅。我也同样力竭气尽、同样疲心碎地倒在这条无情的木板上了。

“我顿时愣住了。可是,他这么疯狂,我也怒不可遏了。

“‘我给你带来晦气?’我说,‘你这个骗、你这个贼,你向我发过誓…’我还不曾说完,这个着了的人就从座位上猛起来,使劲将我推开,周围的人纷纷动,他却毫不在意,‘不用我的事,’他不顾一切地声嚷叫。‘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哪…哪…拿去,这是你的钱,’他扔给我几张一百法郎的钞票…‘现在可该让我安静啦!’”

我的儿想要拥抱我、亲吻我。

“如今隔了二十五年,我只要回想起那一霎,回想起自己受了他的凌辱低下来站在千百个陌生人面前的情景,就会立刻遍冰凉。我同时还又验到,我们平日夸夸其谈称之为心灵、神或情的那什么,我们称之为痛苦的那什么,是多么弱、浅陋而琐屑的东西啊,所有这些即使大量涌现,也无法使一个受苦的完全毁灭,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刻里也还是血脉不停一息犹存的,不至于象一棵大树那样,受了雷击立刻倒地终结生命。我当时的痛苦仅仅只是那么一下,仅仅只在那一霎,刺我的骨髓,使我呼沉重,倒向那张长椅,领会到一阵与世长辞的愉快觉。可是,我刚刚说过,一切痛苦毕竟是懦弱的表现,在有力的生活召下自会悄悄隐退,我们里面留存着的生活召似乎远比我们神里面所有的求死之意更为烈。我那么地哀痛绝,后来怎会重又站立起来,我自己也不明白,不过,我终于又站立起来了,当然,脑里并没有想到要作什么。我突然记起,我的行李还在车站上存放着,我上有了一个主意,离开,离开,离开,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该诅咒的人间地狱。我对谁也不理睬,一气跑到车站,打听去往黎的下一班火车什么时候开行;守门人告诉我十钟有一班火车,我立刻办妥了托运行李的事。十——从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开始时算起,正好是二十四小时,这二十四小时充满了荒谬透的情变化,此起彼伏直如风雨摧,我的内心世界从此永远被毁。可是那时,我脑里别无他念,只有一个连连轰击、不断震着的音响:离开!离开!离开!我上血脉急涌,直象是有个木楔不停地打我的太里:离开!离开!离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我自己,回家去,回到家人边,回到过去,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那一夜我坐上火车来到黎,到了黎又再换车,一站接着一站,从黎到布隆,从布隆到多佛,从多佛到敦,从敦去到我的儿那儿——路上完全待在狂奔疾驰的火车里,整整四十八小时不思、不想,整整四十八小时不睡觉、不说话、不吃东西,车声隆隆只有一个音响:离开!离开!离开!离开!最后,我走了我儿的乡间住宅,人人到意外,个个满心惊诧:我的举止和里一定有什么了我的隐秘。

“他嚷得那么凶,完全象是着了,毫不理会有上百的人围着我们。人人都在探张望,都在窃窃议论、指指、暗暗嗤笑,连隔大厅里的许多人也纷纷好奇地挤了来。我只觉得自己象被剥掉衣裳赤站在这许多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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