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竟将我看作…看作一个女了。每天晚上，总有成群的女人在赌馆附近连逡巡，希望能从走运的赌徒或醺醉的酒客上发利市，我竟被看作是这样的女人了。归结，他又怎能有别的想法呢。我自己也只是到了现在，当我讲给您听的时候，才会到我当时的行径完全教人无法相信，简直是荒唐怪诞。

我将他从椅上拖了起来，拉着他一同走，全不象是尚女人应有的举动，那又教他怎能对我有别的想法呢。可是，我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些。只在过了一会以后，直到已经太迟了，我才发觉这个骇人的误会，我才了解他将我看作了什么样的人。因为，如果我当时早一些理解到这一，决不至于接着又说一句越发加他的错误想法的话来。我说：‘找一旅馆要一个房间吧。您不能老待在这儿。必须上找个地方安歇才好。’”

“立刻，我突然明白了他这教我痛心的误会，因为，他并不转过来向着我，只用一颇讥讽的语调表示拒绝：

‘不用了，我不需要房间，什么都不需要。你别找麻烦啦，从我这儿什么也不到手的，你找错了人，我已经无分文了。’”

“他说话时还是那样令人惊恐，还是那样意冷心灰令人震骇：这么一个心志力俱已枯竭的人，遍透，昏昏沉沉靠着墙站在那儿，直教我震恐不已，全然不暇顾及自己所受到的那虽然轻微却很难堪的侮辱。我这时唯一的觉，还和我看见他蹒跚着走赌厅那一霎、以及在恍同幻境的这一小时里的觉一样：这个人，一个年轻的、还活着的、还有呼的人，正站在死亡的边缘上，我一定要挽救他。我挨近了他的旁。

“‘不用愁没钱，您跟我来吧！您不能老站在这儿，我会替您找个安顿的地方。什么全不用犯愁，只跟我走吧！’”

“他扭过来了。四周雨声闷沉，檐溜里势滔滔，这时我才见到，他在暗黑中第一次尽力想要看清我的面貌。他的全也仿佛渐渐儿从昏迷中醒转来了。

“‘好吧，就依着你，’他表示让步了。‘在我什么全一样…究竟，那会有什么不一样呢。走吧。’我撑开了伞，他靠近我，挽起了我的手臂。这突然表现的亲呢使我很不舒服，简直令我惊惧，我心里到害怕了。可是，我没有勇气阻止他，因为，如果这时我推开了他，他会立刻掉渊，我所一直企求的就会全落空。我们朝着赌馆那边走了几步。这时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怎样安顿他。我很快地考虑了一下，最好的办法是领着他找到一旅店，然后给他一钱，让他能在那儿过夜，明天早上能够搭车回家：此外我就没再想到什么了。正有几辆车在赌馆门前匆匆驶过，我叫来一辆，我们了车里。赶车的询问地址，我一也不知怎样回答。可是我忽然想到，带着这么个遍淋的人，级旅馆是不会接待的，——而且另一方面，我确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人，全没想到会引起什么不好的猜疑，于是我对赶车的叫：‘随便找一普通的旅馆！’”

“赶车的漫不在意地冒着大雨赶动了匹。我旁那位陌生人一直默不作声，车轧轧动，雨势猛急，车窗玻璃被扫击得劈拍有声。我坐在漆黑的、棺材形的车厢里心绪万分低沉，只仿佛陪送着一死尸。我极力思索，想要找一句话来，改变一下这共坐不语的离奇可怖的局面，结果竟想不有什么话好说。过了几分钟，车停住了。我先下车付了车费，那位陌生人恍恍惚惚地跟着走下，关上了车门。我们这时站在一从没到过的小旅店门前，门上有一个玻璃拱檐，小小一片檐盖替我们挡着雨，四单调的雨声使人厌烦，雨丝纷披搅碎了一望无尽的黑夜。

“那个陌生人全沉重难以支持，他不由自主地靠向墙，他的透的帽和皱缩的衣衫还在淋淋漓漓滴落雨。他站在那儿，象个刚被人从河里救上岸来、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的醉汉，墙上他所倚靠的那片地方，如注，渍痕显明。可是，他不曾微微使一力气摇抖一次衣衫、甩动一下帽，却让滴不停地顺着前额和脸颊向下淌。他站在那儿对一切全不理会，我没有办法向您说明，这心灭形毁的情状多么使我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