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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能等待下去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猛然纵，冒着鞭阵一般的疾雨，跑过去推了一下长椅上那个淋淋的年轻人。‘跟我来！’我抓起了他的手臂。他那双睛非常吃力地向上瞪望着。好象有什么在他上渐渐苏醒，可是他还没有听懂我的话。‘跟我来！’我又拉了一下那只淋淋的衣袖，这一次我几乎有生气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不知所措。‘您要我上哪儿？’他问，我一时回答不，我自己也不知要带他上哪儿去：仅只是要他不再听任冷雨浇洒，不再这样昏迷不醒地坐在那儿陷绝望自寻死路。我抓着他的手臂，拉着这个完全心无所属的人往前走，将他带到茶亭边，这般雨横风狂，一角飞檐总还能够多少替他遮挡一些。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一也不知，我没有任何打算。我所要作的只是将这个人领一个没有雨的地方，拉到一屋檐下，以后的事我本不曾考虑。

“可是，我始终找不说一句话、作一件事的勇气，我会整整半晚那样站着等待下去，或者，我最后也许会清醒过来顾念自己，离开他转回家去；的确，我甚至相信自己已经下了决心，准备撇开前的凄惨景象，就让他那么厥过去，——可一外来的大威力，终于改变了我这左右为难的境况：那当儿忽然下起雨来了。那天黄昏时一直刮着海风，聚起满天厚的云，早使人肺腔里和心间窒闷阻，直到整个天空都沉沉降落了。这时突然掉下一滴雨，接着风声促，来一阵暴雨，雨沉重密集，哗哗倾泻，来势异常猛急，我不由自主，慌忙逃到一座茶亭的前檐下边，虽然撑开了手中的伞，狂风骤雨仍旧摇撼着我的衣衫。劈劈拍拍的雨打着地面，激起冰凉带泥的沫，溅在我的脸上和手上。

“可是，——这一霎令人惊骇无比，二十五年后的今天，我回忆起来仍不免发，——任是大雨滂沱，那个不幸的人却还躺在椅上毫无动静。所有的屋檐沟都有雨滔滔不绝地着，市内车声隆隆遥遥可闻，人人撩起外衣纷纷奔跑：一切有生命的都在畏缩避走，都要躲藏起来，不论什么地方，不论人或牲畜，在猛烈冲击的骤雨下张皇恐惧的情状显然可见——唯有那儿长椅上面漆黑一团的那个人，却始终不曾动弹一下。我先前对您说过，这个人象是有着力，能用姿态动作将自己的每一情绪雕塑式地表来，可是现在，他在疾雨中安然不动，静静躺着全无觉，世界上决难有一座雕塑，能够这么令人震骇地表达内心的绝望和完全的自弃，能够这么生动地表现死境：他显得疲惫已达极，再也无力站起来走动几步躲向一屋檐下了，自己究竟存在与否，在他也已是丝毫无足轻重。我只觉得，任何一位雕塑家，任何一位诗人，米开朗杰罗也罢，但丁也罢，也塑造不人世间极度绝望、极度凄伤的形象，能象这个活生生的人这么惊心夺魄人，他听任雨在上浇洒淌，自己已经力尽气竭，难再移动躲避了。

“‘我没有住…我今天下午才从尼查来到这儿…要上我那儿去是办不到的。’”

却总是到羞惭；依旧退了回来，也许这只是一本能吧，困为我心里存着畏惧，害怕踉跄失足的人会带着上前扶救的人一同摔倒，——我这样忽忽退，自己也清楚地认识到境十分可笑。然而，我还是既不敢开说话，又不敢转离开，我不能一事不作将他撇下不再过问。要是我告诉您，我在那儿迟疑不决徘徊了大约一个小时，绵长无尽的一小时，我希望您能相信我的话。那一小时的时间是随着一片无形的大海上面千起万伏的轻涛细狼消逝的：一个虚寂幻灭的人的形影，竟是这么有力地令我震动，使我无法脱。

“我们两人就这么并肩站在一个狭窄的，背靠着锁着的茶亭门墙，上只有极小的一片檐角，没休没歇的急雨不时偷袭来，阵阵狂风来冰凉的雨，扫击着我们的衣衫和脸，这境况无法久耐。我不能老是那么站着，陪着一个淋淋的陌生人。可是另一方面，我既已将他拉过去，又不能什么话也不说就将他一人撇在那儿。真得要设法改变一下这情况才好：我慢慢儿制着自己，要清醒地思索一下。我当时想到，最好是雇一辆车让他坐着回家，然后我自己也转回家去：到了明天他会知怎样挽救自己的。于是，我问旁这个呆瞪瞪凝视着夜空的人：‘您住在哪儿？’”

“最后这句话我没有立刻了解。后来我才明白，